主题: 岁暮听雪

  • 疏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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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24/2/6 2:10: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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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岁暮清寒,黄昏时分有风雪临窗,世界一片银白。纷纷扬扬还乡梦,零零碎碎听飘落。那一瞬间的美感,带着窗玻璃与雨棚上的沙沙声,越过遥思已久的乡忆,在脑际一点点地晕开,缓慢地浸润着离人的心扉,神思顿起波澜。
       人生旅途,不是在路上,就是在远方,或许还能找一个机会,在家乡过一个年,碰巧又是下雪天,欲去去不得,欲留不能留的疏离感无以言表。很多年了,有如此闲逸临窗口听雪,一笺卷残守遥夜,一杯香茗看飘落实在是难得,心里不免多了一些回味。 
       人说雪是自然的精灵,她有声有色的来,再无声无息地去,其形成与融化的过程,就是液态水到结晶体的一种物理性反应。飘落到大地上,再还原成水,只留下一些水的痕迹,实在是奇妙的自然演变。而残存在记忆中的下雪天多了一些迷茫。守在黄昏的窗口,听
北风呼啸,看飞絮悄然临窗,千里万里尽雪乡。暮色越沉,飘雪越浓,直到千家万户关门窗,街市无人迹,枕寒入梦里。
       人说雪天里的往事,就如秋后的落果俯拾即是。最能记得起的是雪天里的静暇,火炉上的瓦罐里茶水翻着绿浪,透着诱人的馥香。 享受传统的瓦罐沏茶,是因为可以咀嚼煮茶与温酒相关联的深厚历史底蕴。泡茶则是近现代快节奏的生活带来的饮茶习惯,离我们稍远的时光里,茶是必须煮了以后才能享用,叫做吃茶;现在湖广的某些地方,依然还能见到将茶叶与炒熟了豆类与熟芝麻一起煮茶的习俗。
       记忆中,父辈们冬天如果有客人来访,斟给客人的茶杯里,淡绿色的茶水中飘着一星半点茶丝,茶水中还沉淀着淡黄色的豆子与熟芝麻粒,很美很香的茶品中,插一只小竹勺子,吃茶的过程必须用小勺子轻轻搅动茶水,让杯中产生漩涡,称之为看茶色,慢慢地品一口茶水,随着茶水的旋转,可以轻松吃掉那些浮起来的豆子与熟芝麻粒。所以就有了煮茶的习俗。
       听雪,与中国房屋的落成有一定关系。中国古老的房屋总是人家屋宇相连,民居只能东西向。因为南向的门,为官府衙门以及宗教场所的专用方向注①。有古代形容衙门向南开顺口溜说“堂堂衙门向南开,有理无钱莫进来。”我记忆中的老家有两座传统的一居三间带一个“天井”的“四户头”和有着两个“天井”的“六户头”房屋。后来因为分家分掉了带有两个“天井”房子。剩下的一个“天井”的“四户头”一直延用到1956年。那种房子里“天井”厢房与中堂门皆为棱格门扇与棱格窗注②。无事不开中堂门,一些日常活动都在厢房里进行,也因为“天井”两边厢房的采光好于中堂门里,坐在厢房里,雪落下来的声音就在耳边。封建社会的大家族里,有着一些不成文的等级观念,比如南厢房为“大首”注③,是长辈的活动场所。北厢房为晚辈的生活区域,所以被称之为“小首”。一贯与我们保持着距离的父亲如果在家待客,或者招呼自家长辈像炳魁爹爹这些人时,也会让我们一起感受那种很难得温暖气氛。南厢房里有一处专用的炉火房间,是长辈们煮茶温酒话年岁的专属区,那时候已经流行玻璃杯,当我们也可以一起移坐到炉火旁,感觉时光就如玻璃杯里淡淡的茶水那般的滚烫,浑身燥热,但我们从不敢越矩。父亲说换一杯热茶,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父亲用近似俯瞰的目光扫视着我们的行动。续茶也有讲究,客人杯子里不多的茶水要慢慢倒掉,留下残茶,然后续上热茶,双手执杯,置客人面前是茶几上,整个过程小心翼翼,自己就觉得有些文质彬彬且内心忐忑。
   冬天,常常是前一天傍晚开始纷扬的雪,会在“天井”里堆积成一个平坦的白色正方形,很正规的方块中间偏低,那是雪花从屋瓦斜面滑落所致。门楼两边鸽子笼里会传来鸽子咕咕的骚动声,雪地上也有鸽子飞落的痕迹。常常还会有几只大胆的雪地鸟,旁若无人在回廊边觅食。户外空无一人,南厢房内父亲与炳魁爹正在纵横捭阖,高谈阔论。
忽然一声脆响,不远处有树枝折断的声音,逐渐地被雪覆盖的绿荫带旁,掉落的枯枝横在雪地上,成了眼前雪景的点缀,让思绪再次回到现实中的雪天。
       这个冬天,当我从回味中醒来,窗外的雪依然还如天女散花般地抖落着她的洁白,在纷纷扬扬里轻舞漫捲,尘世间的一些瑕疵逐渐地为积雪所覆盖,行人踩过的脚印顺着小树林往城外牵延着,似乎那就意谓着千里征程为僻途,旅途始终没有尽头。大约这也是文学作品中描述脚印的由来,或者说这就是人们心中想象版的人生脚印。因为人们平常走过的地方,根本就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。而这个冬天我们留下来了,也留下来一连串的脚印。生活就如一条驿道,所有人踩过的脚印,既可以丰富人生的想象力,也应该是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在现实中的翻版。
       文字打到了一半,忽然有了感慨,似乎那一瞬间的空濛与寂寥,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受,当指尖触及到键盘,却有一些心不在焉,似乎敲打出来的那些赞美并不是文字,尽是一些风雨雪落声的茫然。心被雪落声牵扯着,自然写不出来文字;倒不如就那样静坐在想象中去感受透窗而至的雪声,究竟是来自于轻溅在雨棚上的雪粒,还是发自于雪粒撞击窗玻璃的回响。
       正欲摆脱如此无趣的猜测,恰逢有客黄昏来访,开门时见来客收拢的雨盖上摇落一些雪的微粒,突然间想起来那些久远的下雪天,因为家里无人,就一个撑着伞站立在飘雪里等着有人开门的无奈,似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寂寥在心中蔓延。无须沏茶,因为现在做客的人们都流行自带水杯,原因自然是不愿意喝公众茶杯,所以沏茶也逐渐地退出了历史舞台。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前些年在广东做客,我有一点拒绝朋友的功夫茶,那个用开水烫过的小杯子也许很干净,但就是让你觉得那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喝过的杯子。想想也好笑,我这不是挑剔吗!为了避免尴尬,每次做客都带一个水杯,既可以避免功夫茶的尴尬,也成为了与人相处时找不到话题的缓冲器。如果某天你因为什么事情找别人,却被人凉在那里,在不知道怎么挨过被人冷落的窘境时,拧开杯子盖喝一口茶,可能是尴尬中最优雅的举动。
       岁暮为归客,一夕尽沧浪。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让世界充满着温情,正盼望着能有几日晴天,好巧不巧又下起来小雨加雪来,没一会就看到地上有了白色。这暮雨黄昏,曾经看起来空旷高远的天,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朦胧感。隔着一层玻璃,风加雨雪演绎出来灰色成为了天空的主色调,还有深色绿化带里飘零的纷飞,风一次次地抚摸着那些褪去绿色外衣叶子,它们有没有落下来就不知道了。
       路灯亮起来的时候,散漫的灯光折射出轻扬的雨粒与雪末。空气的凌冽似乎蔓延到了室内,只有寂寞陪伴着一些无精打采的盆栽。茶几上正冒着热气的咖啡,与窗外轻扬的雨加雪形成鲜明的对比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,在寒风中煎熬着的零落慢慢的没有了声息,不一会风声渐小,雪声渐大,世界很酷,但不是残酷的酷,是那种赏心悦目的美,雪更像梦里的精灵。
       翻开日历,上面标着小寒公历1月5日,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,也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季节。只是我所处的地方毕竟不是北方,摄氏温度计上的刻度降到零度左右就稳定了,是否就应该这样等着春天慢慢地走来。一个人端坐在窗前,冷冷的时光,冷冷的咖啡,当某些怀旧思绪转了一圈再转回来,就那么一瞬间的风雪声,让我再次回到了青涩年少时,好像也是个小雪天,我们靠在火炉边,看风舞动着窗帘,轻轻地飘动,轻轻地飘起来,就像那些思绪飞扬。喝着新沏的茶,听着开水壶中水泡的翻动声,现实被回味烘托到这种份上,心中只有对岁月深深地怀念,且不可言状。
       风吹帘动捲清新,推开窗时,风里似乎有一股让人不易觉察的微粒扑面而来。窗台上又开始有了白色结晶,分明这就是再次飘雪的前奏曲。雪依旧光顾着这个闲窗,目光越过街灯的光芒,路上行人稀少,有几处熟食店冒着白色雾气,包子铺,热饮店连着一处小饭馆,仿佛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。隔那么远,逆风中怎么会有香气飘进这闲窗,但我确实感觉到了香气,大约是味觉器官在起作用;听一听窗外的雪声,飘雪正浓,走不出去的晚饭时光,却不知道该怎么吃。
       听着雪落黄昏的美妙音弦,似乎应该收拾收拾心绪,捡拾起好久没做饭的厨房,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       此刻窗外,雪声依旧。
  注①,是因为南向的门,为官府衙门、道观、寺庙、家族祠堂等等建筑的专用方向,没有民间房屋敢朝南开门,否则会被视为有违祖制,或称之为大逆不道。如果有一家人房屋不够用时在旁边建一个小屋开一个南门,一般会对邻居说自己建了一个“烈马回头”,以此换得周围人理解;而北向,又因为冬天的寒风,夏天又吹不到南风,所以很少有建筑物在开朝北的门。所以中国南方汉民族的民居多为东面是大门,西面后门;或者西大门,东后门;房屋的采光,就只能靠格窗与格门来接受“天井”投下来的光线。
  注②,棱格窗与棱格门,中国传统的木制门窗,木制门的无框内用带有线条方木棱按照一定的图案,以卯榫结构拼接而成。有些地方称之为亮格,糊上一层白色过滤纸,透光透气,美观,雅致,是中华民族建筑艺术的结晶。
  注③,“大首”与“小首”,就如贴“对联”上联与下联,不可以置换。人对“对联”,右为上,左为下;房屋同理,右为大,左为小,且都是观赏面朝房屋而分左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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